14、自觉

  已至三更天,夜深静谧,偶有一两声鸟雀夜啼,飞下落满寒露的枝头。

  城南,王家香铺的空库房。

  年久褪色的支摘窗迎着夜色敞开,破损的蛛网随风晃晃悠悠地飘起来。

  蓦地,一只黑乎乎的小鸟拍着翅膀飞进窗,叉着三只脚,跳到窗边桌案前。

  裴则明闻声放下笔,摸了一下木鸟的脑袋:“送完了?辛苦你了,小首乌。”

  新上任的灵宠“小首乌”毫不客气,拱起桌面上撒出来的一枚灵石,直接吞进腹中了。

  财大气粗的裴老板由着它吃,等它吃完,才曲手叩了叩它的鸟喙。

  吃饱了的小首乌脾气不错,听话地张嘴,在她掌心处吐下一枚玉质蝉翼。

  “待会儿去趟黑市,就不用含这隐匿踪迹用的灵器了。”

  裴则明握起手戳子,将印有“冰镜阁”三字的印泥依次盖在底端,再将桌上的几张薄纸卷起来,让它叼起来,“先随便送出去一张,随他们验证——其他的要让他们拿其他情报换,不可以白给,记住了么?”

  小黑鸟高冷点头,一言不发,一刻也不肯多歇,转头就要飞走。

  “等等。”裴则明拦下它,忽然问,“你去送信的时候,有没有看到……那位仙使在做什么?”

  灵宠与主人神识相通,小首乌歪了一下头,没张嘴,但裴则明却在识海中听到它说:“审人。”

  想到白日里那邪祟的事,裴则明点了一下头,又问:“看起来心情好么?”

  小首乌:?

  心情?

  “白日里见她的时候,她说话很冷,动作又凶,似乎心绪不佳。”无意识地,裴则明按了一下笔杆,“现下有好些么?”

  小首乌回想片刻,确定地摇了摇头:“审人,放箭,更凶。”

  裴则明微微一顿,随后笑了:“也是,审人能有什么好脾气?我知道了,你去吧。”

  小首乌冷酷飞进夜色,裴则明只身坐在空房中,犹豫片刻,放下手中笔杆。

  她一心想着旁的事,并未想到半个时辰后,“冰镜阁”这个神秘代称在羽罗巷黑市中掀起了多大波澜。

  此时,裴则明深吸一口气,起身吹灭旁的烛火。待到只剩一盏昏黄暗烛,她才攥着指尖,从怀中缓缓摸出一物。

  ……耳朵又开始发烫了。

  好在此刻夜色浓郁,好在古代的衣物都要穿好几层,什么都能掩盖住。

  .

  五更天,锣声在空荡荡的街上响起。

  裴宅里宁静一片,除了值夜的几盏暗烛,无人见到大小姐房中滑进了一道长影。

  “酣睡粉”作用下,榻上的人逐渐松开了紧蹙的眉心,抽动的指尖也慢慢平复下去。

  见她安睡下来,藏于桂花月影屏风后的人现出身形。缓步走到榻边,庄驭雪神情恹然,身上还隐隐沾着点血腥气。

  她先是捏碎了张窥视符,看清裴则明的真容后,弧度平平的嘴角才略微翘起。

  还是这张脸看着顺眼。

  她低低咳了一声,捏了个光球,俯身拎起床上人的手腕。

  白日里的伤口已被完好包扎,但此刻又开始渗血,一格格地染红了麻布。

  见伤势不算严重,庄驭雪平淡地松了手。

  今夜灵力被消耗过多,疲惫感迟迟来袭,她轻阖了一下眼,就要再用一道移形符,回自己的房中。

  “……你来啦……”

  一声浅浅梦呓止住了她捏碎符文的动作,庄驭雪脊背绷紧,垂眼看过去。

  榻上人的睡姿并不像她清醒时那么一板一眼,两条长腿不安分地钻出绒被,双手也大大张开,仿佛在期许一个拥抱。

  似乎是能感受到她的气息,裴则明朝她的方向转了半个身,信赖地把脖颈露了出来,蹭了蹭枕头:“……想你……”

  庄驭雪顿了顿,微微拧起眉心。

  ……她莫不是又将她错认为那位“难以忘怀之人”了吧?

  罢了。

  无所谓认成谁,反正她接近此女也是另有心思。

  不过方才榻上人姿势一变,将全身重量都压到了左侧手臂上,手掌上麻布洇血洇更厉害了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说不清出于什么缘故,庄驭雪重新握起她的手腕,隔空用指尖逐一划过那片伤处,麻布上的血迹慢慢干涸。

  本想让这冒失鬼留个教训……不过既已痛到现在,倒也够了。

  再次站起身,她随便扫了裴则明一眼,却被一个东西吸引了视线,意外地挑起了半边眉。

  方才裴则明翻身动作有些大,衣襟口被扯得下移,露出白嫩脖颈间的一道暗色。

  ——那竟是一枚漆黑的皮质颈环。

  庄驭雪眯起眼,并起二指,插进那颈环内侧,拽出被卷进里侧的吊坠瓶。

  直到看清吊坠中空无一物,及颈环内侧的一行小

上一章目录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