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 烬茶痕

  大婚那日,谢蕴之的花轿绕城九圈。段鲲折断绿萝藤蔓翻出宫墙,疯跑的赤足被碎瓷割得血肉模糊。朱雀桥挤满看热闹的百姓,他撞翻撒喜钱的宫人,在漫天铜钱雨中嘶吼:"茶山!茶山!"

  轿帘掀起一角,谢蕴之的鎏金护甲掐着块带毒的茶饼。她将茶饼抛向段鲲时,三皇子的箭弩已对准他心口。阿芜突然从人群扑出,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抓住箭羽:"公子快走!"

  箭矢穿透她单薄的肩胛,血溅在段鲲怀里的茶饼上。谢蕴之在震耳欲聋的喜乐中咬破毒囊,胭脂混着黑血从唇角滑落:"告诉岭南的茶树…今年…不必开花……"

  段鲲抱着逐渐冰冷的阿芜,看花轿消失在长街尽头。卖茶翁的铜壶翻倒在道旁,沸水浇醒了几株石缝里的野茶苗。阿芜用染血的指尖碰了碰他下巴:"那年你问我信不信轮回…现在信了……"

  雨水冲淡了满地血迹,却冲不散谢蕴之留在他衣襟的沉香气。三皇子大婚用的红绸飘到护城河里,像一条条溃烂的伤口。段鲲挖出东宫埋着的茶刀,发现刀柄刻着极小的一行字:"愿为西南风,长逝入君怀。"

  三个月后,岭南传来谢蕴之暴毙的消息。她的棺椁送回皇城那日,段鲲种在废殿的野茶树突然开花。洁白的花瓣落在阿芜新立的墓碑上,坟前供着的粗瓷碗里,半块带血的茶饼生出霉斑,反倒像极了那年谢蕴之鬓边的白芍药。

  皇帝病重那夜,段鲲捏碎茶花泡进参汤。三皇子七窍流血时,他抚着对方抽搐的脸轻叹:"这茶叫'长相思',是你皇嫂亲手焙的。"

  更漏声断时,段鲲抱着谢蕴之的牌位走上城楼。阿芜缝的护膝被北风撕碎,棉絮如柳絮纷飞。他望着岭南方向将茶刀刺入心口,恍惚看见两个少女在茶山向他招手——一个戴着青竹斗笠,一个簪着野茶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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