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5章 投恨难平

  贺景嫣瞥见墙上自己的影子,发髻上的天鹅钗歪向一侧,那白玉脖颈被皇帝的手掌扼住般的姿态,像极了被折断翅膀的禽鸟。

  "陛下!"

  她挣扎着踢翻了脚边的鎏金痰盂,那清脆的响声刺破了殿内的暧昧:"淑妃娘娘的尸首还未入殓......"

  她话音未落,已是泫然欲泣,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,偏偏不落下来。

  皇帝动作一顿,眼中的迷狂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。

  "罢了罢了。"

  这一句话,总算是让皇帝放下心来。

  他松开手,任她跌坐在地,自己则走到窗边掀起帷幔,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脸上。

  他突然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狞笑,一双手忽而捏住她的下颌,然后往自己脸上拉近,目光里扑朔不止:

  “朕的母妃素日最是疼朕,她曾经小产过一次,朕断不会再叫你受一次那般苦楚。你总提起淑妃,是怕朕忘了你当年在冷宫里,是如何求着淑妃饶你性命的吗?”

  贺景嫣浑身一僵,倔强得不肯抬眸,却看见了皇帝腰间的玉带钩。

  那蟠螭纹的龙首瞳仁,此刻红得像要滴出血来,恰似他眼中那抹扭曲的、将她视作母妃替身又夹杂着控制欲的疯狂。

  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敲梆的声音,梆子声透过厚重的宫墙传来,竟像是从坟墓里敲出的丧音。

  皇帝侧头看她,半边脸浸在阴影里,另一半却被烛火照得通红:

  "这宫里的恩宠,从来都不是白给的。你既承了这张脸,就得担着母妃与朕未了的情分......"

  皇帝的手指随意抚摸着贺景嫣的鼻尖,在漫不经心的打量时,却瞥见了她眼底深藏的厌恶,顿时冷笑一声,用力将她的头甩开,带着一脸的冷笑去了冯淑妃的殿内。

  “让苗典和齐国安一起过来问话。”

  贺景嫣跌坐在地,听着皇帝甩下一句话和远去的脚步声,眼皮不住跳动。她闭眼定了定神,脑海中却浮现出贺老太爷的面容。

  多少次在梦里,她都梦见过自己当年选秀落选,跟着一群落选的秀女出了宫门,而贺老太爷就正好在门口笑眯眯的等着她,要带她一起回府。

  可散落在地上的天鹅钗还在微微颤动,绿石翅膀反射的光晃在她眼底,恍若贤太妃画像上那双含笑的眼睛,此刻正透过时空,幽幽地望着她。

  许久后她起身,再睁眼时已恢复往日的贵气端庄,仿佛方才的狼狈从未发生,那个失态的人并非自己。

  某一夜的三更时分,长生殿的匾额在冷月中泛着青白,长生殿的匾额上 "生" 字缺了半撇,倒像是个 "牛" 字。

  贺景嫣披着黑色披风,踏上积满落叶的台阶,只觉这 "长生" 二字说不出的讽刺,冷宫里求长生,何异于水中捞月,只叫人觉得活剐凌迟、生不如死。

  她慢慢踏上熟悉的台阶,只觉得这里物是人非,黑色披风下摆扫过阶前枯荷缸,惊起一团蜷缩的壁虎。

  她熟门熟路踏上另一层剥落的朱漆门槛,到了一间偏殿内,殿内虽祥龙柱上金漆剥落,梁间八仙过海的雕刻蒙着厚尘,却雕刻的栩栩如生,与地上残破的桌椅相映,更显凄凉。

  梁上的蛛网时不时掉落下来,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虫声,窗外的月光透过破了洞的窗纸照进来,光柱里可见无数灰尘飞舞,墙角霉斑也在月光下泛着青幽。

  破了一半的紫檀木雕碧霞百蝶嬉春拔步床上,一个女子正双手抱膝,闻声缓缓抬头,脖颈转动时发出 "咯吱" 的骨节声,听得人毛骨悚然,如朽木断裂。

  她的脖颈被打得几乎抬不起头,脖颈以诡异角度扭转,鬓发散乱如蓬草,她挣扎着抬头时,乱发间露出的耳廓竟少了半片。

  三更的月光穿过长生殿破窗时,恰好照亮何昭容颈间那道青紫勒痕,那痕迹呈指节状,边缘泛着诡异的灰白,像极了殿前古槐上缠绕的枯藤。

  贺景嫣看着往日艳丽的何昭容早已憔悴不堪,眸里并无半分波澜。

  她瞧见贺景嫣,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便勾起一抹怨毒的笑,那笑容扯得脸上伤痕生疼,何昭容的声音从拔步床阴影里挤出来,带着喉间痰鸣般的嘶哑:

  "我道是哪路贵人,原是贺家那位惯会装观音的小主。我竟不知小门小户的贺家也能出来你这么一号人物,贺景嫣,你倒真是好手段!当年在御花园被我赏了耳光,如今倒能来冷宫瞧我的笑话了?"

  何昭容看着平日里被众人欺负得十分狼狈的贺景嫣,她那张明艳贵气的脸此刻却是平静的望着自己,可眼角微眯的弧度却出卖了她。

  这贱人小门小户里出来的,平日里是出了名的不争不抢,也不轻易和谁亲近,宫里人看不上她的家世,就连陛下平日看起来也对她不过尔尔。

  可就是这么一个看着无害的人,居然可以害了冯淑妃流产,还栽赃到她的头上。

  她盯着贺景嫣那张平静的脸,咬牙切齿:"你这贱人平日里装得不争不抢,谁能想到是条美人蛇蝎!”

  小主,

  “敢来冷宫瞧我热闹,你不过也是个得志的小人罢了!”

  贺景嫣慢慢走近她,银线绣鞋碾碎了一只爬过脚背的潮虫,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何昭容,只眼角微不可察地一挑,冷声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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