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 养士

  “天子失德,臣死谏可也!”

  张曰韬勃然而起,“诸君,照我看来,皇上之所以倒行逆施,是因为有小人作祟,若是肃清了小人,君子盈朝,自然天下太平。”

  何孟春的脸色此时也恢复了平静,“何人是席珍所谓之小人?”

  张曰韬森然道,“无他,张璁桂萼二犬耳!”

  何孟春声音冷冽,“那你又想如何肃清?”

  “打死他们!”

  张曰韬掖起衣袖,勃然举拳,“他们刚从南京召回便晋升翰林学士,他们二人,科场蹉跎,侥幸中试,如何能入翰林,又如何敢称学士?既然贬谪无益,只有打死他们,才能以绝后患!”

  想明火执仗打死两位进士?

  这话实在有些耸人听闻,众人看着杀气腾腾的张曰韬,神色各异。

  何孟春摇摇头,苦笑道,“席珍啊席珍,不想你还是这般血气方刚!”

  杨慎轻轻一笑,“我倒是觉着,席珍兄此计,大可行得,席珍兄连江彬都敢动手,何况张桂二人?”

  说起这个,张曰韬有些得意地拱拱手,“哈哈,不意张某之匪事,用修居然还能记得!”

  正德十四年,正德南巡,宠臣江彬纵其同党横行州县,即将到达常州,百姓争相逃匿。

  其时张曰韬为监察御史,正在此地巡视,听闻江彬即将为祸常州,便召集此间父老,还释放囚徒,约拢乞丐,得了数百人,拿着石头砖瓦,约定只要江彬一至,便一齐出手击之。

  可惜,这般阵势,只等来了江彬的同党,被张曰韬一阵石头打得垂死,呜呼哀哉之后,江彬深感诫惧,绕道而行,常州以南诸府得以安宁。

  王思曾跟随王阳明,参赞军务,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异想天开,“让张桂二人授首不难,但吾等毕竟是朝廷命官……”

  “哈哈!改斋兄!”

  杨慎把玩着玉斧,玉斧无刃无锋,却是触手清凉,“你忘了马顺之事乎?”

  “马顺?左顺门?”

  王思眼睛一亮,哈哈大笑,“还是用修兄机敏!”

  马顺是英宗时的锦衣卫指挥使,是王振的心腹,土木堡之变后,在左顺门被以王竑为首的一群文臣堵住,一顿乱拳打死。

  打死马顺之后,文臣还将王振的两个心腹太监毛贵和王长随抓出来打死。

  从此之后,左顺门便是文臣心中的圣地,打死人不用赔命的法外之地。

  而且,左顺门此地位置极好,位于紫禁城外朝中路,太和门东侧廊庑正中,是文武官员上下接本之处,张璁二人上朝,必然要经过这里。

  室内的这帮法外狂徒都兴奋起来,打死张璁桂萼,确实可行!

  几人再一合计,一点一点的,计划便成型了。

  “砰!”

  玉斧砸在书案上,杨慎伸出右掌,高声喝道,“诸君,国朝养士百五十年,仗节死义,正在今日!”

  “啪!”

  张曰韬狠狠地将自己的手掌击了上去,“仗节死义,正在今日!”

  接着又有好几只手掌相击,齐声大喝,“仗节死义,正在今日!”

  ***

  “但凡破题,必如弈者争先,一着占势,则通盘皆活,一着不慎,则满盘皆输。要能够尊题而不粘题,要能够以小见大,要能够暗埋伏笔,为"承题起讲"留有余地,还要能够声律铿锵,通过修辞增强气势……”

  “此次制艺,破题甚为巧妙,而且承题四句也接得不错,补充破题未尽之意,今次之三段,与前次之四段相比较,更为简洁有力……”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在县衙后衙的一个午后,李步蟾端坐在石安之的书房之中,聆听着石安之的讲授。

  今年立夏之后,他已经开始八股文的练习,由石安之出题,每日一篇。

  这几个月以来,石安之看的,主要是他的破题。

  大明科举有三重,不管几场考试最重首场,不管几道试题最重首篇,不管哪篇文章最重首句的破题。

  在考场上,如果说一篇文章十分,破题的这一两句,要占去五分不止。

  甚至不少考官,往往就看了一句破题,就决定了取中与否。

  这也正常,毕竟一届考生动则两三千份试卷,要在短时间内审阅完毕,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字字品读?

  只有破题破得精妙,让人眼前一亮,考官才有将这篇文章看完的兴趣,若是破题都破不好,后面再是花团锦簇,也是打落凡尘的命。

  所以大明儒林,对于破题的研究最深,十分功夫,倒有五六分在破题上。

  在考试之前,会下功夫准备若干破题。

  适用范围广的,叫作“马笼头”,意思是处处可用。

  适用某一类型的,叫作“舞单枪”,意思是特殊场合一跳而上。

  还会准备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万金油段落,叫作“寿星头”,意思是长而无用。

  还有一类叫“救命索”,其中例用“存乎”、“谓之”、“此之谓”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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