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7章 恶臭

  按石安之的心得,李步蟾准备这么分配。

  第一道四书题,占两个时辰。

  大明科举的制度设计,是“首重经义,兼通实务”,这就突出了“三重”,重首场,重首题,重首句。

  第一篇文章是能否过关的重中之重,必须反复推敲。

  第二道四书题,与第三道五经题,各占一个时辰。

  这两道题的目的,是考察考生的底子,尤其是专经科目,只需将自己所学发挥出来即可。

  后两道题,加起来一个时辰。

  这两道题考察考生的综合素质,只是一个添头,只要答完,在水平线上,没有硬伤不出笑话就行。

  “如恶恶臭”,这是第一道四书题的题目。

  李步蟾不由得揉了揉眼睛,这不是巧了么,这不是?

  考前石安之帮他押过题,四书当中,冯驯最喜《孟子》,《孟子》当中,冯驯最喜“民为贵”。

  由此,石安之给他出的题当中,最多的就是这个类型,诸如“民为贵”“君之视臣如手足”“善政得民财”“无恒产者无恒心”都写过了。

  既然石安之有这个本事,长沙府的书香门第自然也有不少高人,他们近水楼台,比石安之了解得更深,不然张子云也打探不到那些个小道消息。

  冯驯久经沙场,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,估计他预判了所有人的预判,出了眼前这道“如恶恶臭”。

  他不按套路出牌,你们不是知道我最喜《孟子》么,那好,我给你们出《大学》。

  “所谓诚其意者,毋自欺也。如恶恶臭,如好好色,此之谓自谦。故君子必慎其独也。”

  两个“恶”字,第一个是动词,念“勿”,是“厌恶”之意,第二个才是恶,用来修饰“臭”。

  此处的“臭”字,也不是“臭”,而是念“嗅”,是“气味”之意,包含了所有的味道,并非仅指臭味。

  “如恶恶臭”加上“如好好色”,是嗅觉加上视觉,强调人对善恶的态度,是一种天然的本能反应。

  可惜,冯驯的预判,未竟全功。

  石安之虽然没有押过“如恶恶臭”,却是出过“西子蒙不洁”,这句出自《孟子》的“离篓下”,两句话的大意相近,说的都是君子要诚意慎独,远离道德上的“污臭”。

  李步蟾的那篇文章,还得到过毛伯温的表扬,说那篇文章立意高,理气足,读来有韩海苏潮之势,置于应天乡试都可称佳作。

  只要将那篇文章稍作修改,直接就可以拿来用了。

  唉,李步蟾摇摇头,没办法,人品爆发,拦都拦不住。

  有了这篇文章打底,一下倒腾出了一个半时辰,时间就充裕了。

  李步蟾没有急着动笔,而是闭着眼睛,想起了破题,毕竟题目不同,后面的几股可以切换,破题可是不行。

  过不多时,李步蟾眼睛一睁,乐滋滋地在草稿上写了起来。

  “夫臭者,气之达于鼻者也。孟子取譬于德,盖谓善之必彰,犹臭之不可掩焉。”

  “甚矣!德之有臭也,非若兰芷之谓,实乃仁义之发也。君子之德,岂外饰乎?”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“嗯,这是什么味儿啊?”

  写着写着,李步蟾闻到一股臭味,开始还轻微,他并不在意,等到这篇文章写完,臭味越来越重,已经难以忍受了。

  自己这是提堂号,不是臭号啊?

  后面似乎也开始有了些动静,不知是哪里出了状况,李步蟾很是奇怪,却不敢有丝毫异动,非但不敢转身,连扭头都不敢。

  再过的一阵,李步蟾偷眼往前一瞧,冯驯依旧端坐堂前,也是眉头紧皱,那柳安如则已经掩着鼻子,往后移了好几步。

  李步蟾自己掩着鼻子,心里暗自吐槽,这冯太守不知是个什么体质,出个什么题目不行,出个“如恶恶臭”?

  看这动静,便桶炸了都没这浓度,估计是搭考棚时,茅房没搭好,出了大事了。

  李步蟾想想都头皮发麻,自己这可是堂前,都能熏得头晕,那茅房旁边可是有几十间臭号,那可怎么得了,呼吸道不会感染么?

  一个巡场的衙役来到堂前,将冯驯的幕僚毕构引了过去,过了一阵,毕构回来轻声跟冯驯禀告着什么,李步蟾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,只是隐隐约约听着似乎有“工房”“倒灌”的字样。

  我去,真是茅房倒灌了,李步蟾头皮发麻,笔下又快了三分。

  味道实在酸爽,考场上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,动静越来越大,冯驯眉毛一扬,大声呵斥道,“肃静!”

  “考场不得喧哗出声,不得交头接耳,不得起身张望,不得左顾右盼,违者按作弊论处,逐出考场,三年不得府试!”

  他这一声呼喝,考场内为之一静。

  冯驯又喝道,“不就是一点臭味么?就当是坐个臭号,有什么打紧了?这点臭味都受不了,何谈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?”

  李步蟾倒吸了一口臭气,这个说法好强大,只是,除了封闭六感强忍之外,也没有办法。

  冯驯说得不错,身在考场之上,别说一点臭气,就是天上泼粪,地下着火,也要忍着,贡院起火考生团灭的事儿还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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