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6章 熬一熬,练一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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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老先生翻检书卷,指着一段羊皮文字说:“王公说勾践,西方历史也有类似的例子。罗马将军费边与汉尼拔作战时,知道对方锐不可当,就采用‘费边战略’,不与敌人决战,用‘熬’来拖垮敌军,西方人称之为‘费边主义’。他说:‘时间是最好的疗药,也是最妙的战略。’(费边语)这与《孙子兵法》中‘以迂回为直捷,以患难为利益’(《孙子兵法·军争篇》)的道理相通。但我更觉得奇妙的是,西方哲人尼采说:‘那些杀不死我的,会让我更强大。’(尼采《善恶的彼岸》)这句话与《孟子》中‘上天要把重大使命降给某人,一定先使他的心志痛苦,筋骨劳累,身体饥饿,身受贫困,行动扰乱他的作为,以此来震动他的心志,坚韧他的性情,增加他所不具备的能力’(《孟子·告子下》),是多么相似啊!”
张老先生击节赞叹:“赵公这番议论,真可谓贯通古今变化!孟子这句话,说尽了‘熬练’的道理。‘震动心志,坚韧性情’,并非空谈,必须从困厄中得来。宋代大儒张载说:‘贫贱忧戚,其实是上天用来磨砺你,使你成功。’(《正蒙·乾称篇》)如同玉石成器,必经切磋琢磨;如同金属冶炼,必受烈火烹煎。从前太史公司马迁遭受腐刑,发愤着《史记》,说‘人本来都有一死,有的比泰山还重,有的比鸿毛还轻’(《报任安书》),这难道不是‘熬’过屈辱,化而为不朽的精神吗?”
李老先生轻摇麈尾:“太史公的‘熬’,既像兵家的‘忍’,也像道家的‘藏’。《道德经》说:‘大器晚成,大音希声。’(《道德经·第四十一章》)勾践在会稽山熬练,韩信在胯下之辱中熬练,都是‘藏’起锋芒,等待时机。但‘藏’并非消极,而是‘熬’中积蓄力量,如同拉弓,越拉越劲,但要知道‘过刚易折’,所以《周易·系辞》说:‘尺蠖弯曲身体,是为了向前伸展;龙蛇冬眠潜伏,是为了保存自身。’(《周易·系辞下》)”
第四章 西学论“毅”:意志为基,习惯成自然
赵老先生更频繁地展开书卷,指着一段墨书说:“诸位论及‘熬练’,多以华夏经典为据,但西方人对于‘坚忍心性’的研究,也有精妙道理。十八世纪西方哲人康德说:‘意志是自由的,而自由意志需要道德法则的约束。’(康德《道德形而上学原理》)这种‘约束’,就是‘熬’的一种。更有心理学家威廉·詹姆斯说:‘习惯是人生的伟大指南。’(詹姆斯《心理学原理》)‘熬’并非一日之功,而是以习惯成自然,就像西方人练体操,每日坚持,筋骨自然强健。”
王老先生点头:“赵公说‘习惯’,与兵家‘练兵’之道相合。《吴子》说:‘第一,说话絮絮叨叨、和颜悦色的,会失去众人;第二,频繁处罚的,会困扰众人;第三,频繁奖赏的,会使众人困窘。’(《吴子·治兵》)练兵不仅靠刑赏,更要用军纪‘熬’练习性,如同良匠琢玉,丝丝入扣。从前岳飞练兵,要求‘冻死不拆屋,饿死不掳掠’,这难道不是‘熬’成铁律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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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老先生抚案道:“西哲说‘意志’,与儒家‘立志’相通。《朱子语类》说:‘做学问必须先立志。志向确立后,学问就可以逐步着力。立志不坚定,终究不能成事。’(《朱子语类》卷八)立志之后,必须‘熬’练志向,如同农夫耕田,春种夏耘,秋获冬藏,缺一不可。西方有哲学家叔本华,说‘意志是世界的本质’(叔本华《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》),他的学说虽有偏颇,但‘意志需要磨砺’的观点却与我们儒家相合。”
李老先生忽然指着窗外竹影说:“诸位看这竹子,破土时要顶开石块,长成后遇风弯曲,雪压不折,这难道不是‘熬’的象征吗?西方人达尔文说‘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’(达尔文《物种起源》),‘适者’并非最强的,而是最能‘熬’的。如同深海的鱼能忍受水压,沙漠的骆驼能熬住干旱,这是天地教导众生‘坚忍’啊。所以《道德经》说:‘人效法地,地效法天,天效法道,道效法自然。’(《道德经·第二十五章》)‘熬练’的方法,难道能脱离自然之道吗?”
第五章 合论:熬练之要,在合天人
陈老先生久未说话,此时拍手起身:“诸位高论,如同万川归海,各显精妙。我不自量力,试着做个小结:‘熬练坚忍’,大约有三层含义——
第一是‘守诚’。《中庸》说:‘诚,是上天的法则;追求诚,是做人的法则。’(《中庸》)守诚如同守夜,需要彻夜不眠,稍有懈怠就会昏沉。苏武持节,勾践尝胆,都是对自己的志向‘诚’,所以能‘熬’过寒冬。西方人塞涅卡说‘忠诚是人生的磐石’(塞涅卡语),也是这个道理。
第二是‘知变’。《周易》说:‘事物到了尽头就会变化,变化就能通达,通达就能长久。’(《周易·系辞下》)‘熬’不是死守,而是如同良医用药,寒就温之,热就凉之,知晓时机与形势。费边的‘熬’在于避其锋芒,勾践的‘熬’在于积蓄力量,都是因变化而施策。西方哲人黑格尔说‘存在即合理’(黑格尔《法哲学原理》),‘合理’就是合乎变化。
第三是‘合天’。《庄子》说:‘天地与我一同存在,万物与我合为一体。’(《庄子·齐物论》)‘熬’到深处,就能与天相合,如同松柏经霜更茂,金石历火更坚。西方人说‘自然选择’,我们儒家说‘天人合一’,道理是一样的。”
张老先生肃然起敬:“陈公这番议论,真是抓住了要害!从前程子说:‘君子做学问,不如心胸开阔而大公无私,事物来了就顺应处理。’(《二程遗书》)‘开阔’是守其诚,‘顺应’是知其变,‘大公’是合于天。这就是‘熬练’的最高境界。”
李老先生也感叹:“《道德经》说‘最巧妙的好像笨拙,最善辩的好像木讷’(《道德经·第四十五章》),‘熬’到极致,看似愚拙,实则通神。如同庖丁解牛,‘用精神去接触牛,而不用眼睛去看,感官停止而精神活动’(《庄子·养生主》),这难道不是‘熬’到化境吗?”
王老先生按剑长揖:“我曾统兵,见过真正的英雄并非斩将夺旗之人,而是能‘熬’过绝境的人。比如汉代将领耿恭守卫疏勒城,‘榨取马粪汁来饮用’(《后汉书·耿恭传》),这难道不是‘守诚、知变、合天’吗?今日听诸位所言,才知道‘熬练’不仅在疆场,实在是人生大道。”
赵老先生合卷起身:“西方有谚语说:‘时间能治愈一切,只要你学会等待。’(Time heals all things if you learn to wait.)但‘等待’不是空等,而是‘熬’中修养自己。如今看华夏圣哲与西方贤达,在‘坚忍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