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歧路(一)


  “这倒是听人说过几句。昭昭儿,你可知那行人马是谁门下?”

  回想昨日,昭昭并不记得仪仗上有什么能表明身份的标识。

  但也并不是全无头绪……领头那侍卫长操了一口老练的京师官话,还有那婢女唤了句郡主。

  “妈妈,我见识少,哪能一眼认出人家的门道?”

  昭昭不卖聪明,老实道:“我正想问问您,打北边儿来的、手里有兵的凤子龙孙,究竟是何方神圣?”

  在说书先生口中,天潢贵胄仿佛满大街都是,甭管主角多穷困潦倒都能遇上。

  可昭昭知道,凭自己这样卑微下贱的身份,这辈子能和五品官老爷搭上话就得烧高香了。

  虞妈妈放下簪子,很瞧不起地冷笑一声:“何方神圣?笼中困兽罢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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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宿春风虽是二流野楼子,可迎来送往的南北客极多,虞妈妈身为老鸨,晓得许多普通人摸不到的消息。

  见她似有嘲意,昭昭俯身问:“为何?”

  “你昨日遇上的是宁王府的人马。”

  虞妈妈坐下来,点燃旱烟,幽幽抽着:

  “你年纪小,怕是不晓得宁王是谁。他是皇上的胞弟,长年驻扎在北边儿杀蛮子。”

  “去年年中,冀州不是大捷么?皇上龙颜大悦,念及他劳苦功高,赏他良田万亩,准他告老还乡。”

  昭昭眉毛一蹙,她年纪小不懂政治,却能听出其中的套路。

  皇上过河拆桥,解了宁王的兵权,又把宁王一家封到了内地,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。

  “所以,你口中那位贵人不过是池鱼笼鸟,翻不起什么风浪。”

  虞妈妈笑了笑,“功到雄奇即罪名啊……若是哪夜皇上在京城睡得不安稳了,随意寻个罪名,他们一家都得人头落地。”

  昭昭浑身发寒,脑中竟浮现出一片地狱景——

  救过她的那女孩身穿囚服,跪在屠刀之下。昭昭在心里求遍漫天神佛,说了一万句愿意以命抵命,可女孩最后还是人头落地,血像红色的海一般将昭昭淹没。

  虞妈妈见她发呆,拿起桌上的膏药随意抹在她伤口。

  那药猛得钻骨,昭昭回过神来呼痛,嘶嘶地抽着气。

  虞妈妈递上旱烟枪:“闷一口吧,能止疼。”

  昭昭吸了一口,呛得直咳嗽,摆摆手把烟枪推开了。

  虞妈妈笑着说:“将来你会用得上它的。”

  用得上?这可不是什么吉利话,人只有在受苦受难的时候才会用上这玩意儿,昭昭巴不得一辈子都用不上。

  但虞妈妈听不到她的心声,自顾自地灭了烟枪的火星子,把烟枪和一袋烟叶都放到了桌上。

  “送给你了,昭昭儿。”

  虞妈妈是个奇怪的女人,变幻飘忽得如同天上的云——

  她想到自己犯过的蠢,就会变得恶毒凶狠;想到自己对不起过的人,又会变得温柔慈悲。

  但温柔慈悲只是温柔慈悲,虞妈妈对钱财是极为计较的。

  她不会白送昭昭东西,也不会被昭昭三言两语糊弄。

  受她恩惠,昭昭有些不安:“妈妈,有什么事要让我帮您做吗。”

  虞妈妈摇了摇头:“等你伤好些再说。”

  之后几日,她没派给昭昭重活,也没让昭昭顶着伤去前楼弹曲儿。

  小多感叹着虞妈妈居然也有心善的时候,昭昭心里却打起了鼓,总觉得虞妈妈要派她去做难办的事。

  一天夜里,昭昭已然睡下了,门被敲得咚咚响。

  来人是小多,面色难堪道:“昭昭儿,虞妈妈要你去西院一趟。”

  昭昭穿上衣服出了屋子,和小多一起踩着月光去西院。

  春夜微凉,衣衫单薄的昭昭竖起了寒毛。

  她猜到了要去做什么,直问道:“哪个姐儿怀上了?”

  青楼里有一系列避孕的手段,但大多数妓女还是免不了怀孕。

  怀了孕就得落胎,人人都嫌这是染晦气损阴德的事,给钱也不干,于是落胎这事儿只能由虞妈妈亲自来。

  为了留窈娘在楼中过活,昭昭从虞妈妈那儿接过了这恶差事。

  从今往后,她手上血淋淋的再也洗不干净了。

  小多垂下头,沮丧道:“是云儿姐。”

  云儿是楼里顶漂亮的姑娘,性格泼辣,脑子清醒。

  她端着清倌的架子,把男人当狗逗,栽在她手里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。

  通常情况下,那些男人的银子花出去了,却连云儿的手都没摸到,更别说一亲芳泽了。

  昭昭蹙眉:“什么男人能把她哄上床?”

  “就是那个放印子钱的……”

  不等小多说完,两人已经走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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