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迷舟(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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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昭把擦过脸的巾子丢到他怀里,笑道:“你也没比我大几岁。”
两人落了座,江生开始教昭昭看账本。他鼓足了劲儿展示自己的才干,昭昭也很配合地捧着他。
一连看了好几本账,江生轻飘飘起来,眼前的账目都成了戏词,写的正是穷小子娶富小姐那一出。
昭昭哪能看不穿江生的心思?她一边学着理账,一边用余光打量着侃侃而谈的江生。
坦白说,他长得挺俊朗,可惜浑身上下都透着市侩和讨好的气息,圆滑得没什么锋芒,像件好用却不出挑的玩意儿。
看着,看着,昭昭眼前竟浮现出修逸的脸。月光照得他冷冷清清,明明做着死缠烂打的事,却还是一脸高高在上的骄矜……
“昭昭姐。”江生用手在昭昭面前晃了晃,“您是听乏了?”
昭昭叹了口气,不语。
见她神色郁郁,江生忙问道:“是我哪里讲的不好?”
“不是。”昭昭垂下眼,轻声道:“是江管事长得太像我的一位故人。”
“故人……能讲与我听吗?”
昭昭柔弱地看了他一眼:“说出来你莫要笑我,更不能与这里的人多说一个字。”
见江生竖指发誓,昭昭才黯然神伤地讲起来:“他是我家中小厮,从小侍奉在我左右。虽然尊卑有别,但我们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。”
“后来家中安排了门当户对的亲事,我不肯,决意要与他私奔。他却受不住我爹娘的威逼利诱,拿着银票一声不吭地走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门就被小多猛地推开。
“小姐,你还提那个没用的男人做什么?”他大步走进来,忿忿不平道:“我都不知告诉过你多少次,当初老爷给了他两条路,要么去打点铺子上的生意做出一番成绩,要么拿着一万两银票滚蛋。他自己胆小懦弱,选了第二条路。这种废物你怎么还为他哭?”
昭昭硬生生憋出几滴泪,轻声泣道:“我就是忘不了他。”
“小姐,你在其他事上都明白得很,却偏偏栽在了情字上,实在太痴了。”
江生听得耳朵直竖。好家伙,这竟是个大户人家的痴情小姐?妙,实在妙,这人的心一旦有了缺口,什么蛇虫鼠蚁都能钻得进去。
小多冷冷地瞟了眼江生,作出一副嫉妒的神情,话却是对昭昭说的:“小姐,外面人等许久了,你赶紧出去与他们说买股的事吧。”
昭昭这才擦了眼泪,起身去外面见人。
“江管事。”小多按住江生的肩,不让他走,“我叫你去弄茶米水,你怎么弄到我家小姐身边来了?”
江生想起昭昭方才亲切的态度,笑道:“怪了,我也不知为何就走进来了。”
小多拽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:“我在她身边跟了三年,别以为和她惦记着的那人长得像,就能越过我!”
江生不甘示弱地顶回去:“有些时候只要人对了,三年三月三天,哪会有什么分别?”
门外响起昭昭的声音:“江生,你出来。”
“来了!”江生应声,冲小多挑衅道:“还不松手?你家小姐叫我呢。”
小多不情不愿地松了手,像只斗败了的小兽。在江生转过身那一刻,他黯然的脸上骤现轻蔑与不屑。
蠢货。
他和昭昭十几年朋友不是白当的,在其他事上或许有分歧,在黑吃黑上却十足有默契。
江生不是个好东西,巧了,昭昭更不是。
他想傍上富家小姐平步青云,好啊,昭昭也不介意多条卖力的狗。先哄着,逗着,让江生使足了劲儿地办事。等昭昭入了行,拉拢了手下,随便寻个由头将他踹了就是。
今个儿是晴天,日头大。
树荫遮阳,昭昭坐在太师椅上,梁老五江生小多三人伺候在旁。
她将手中几十张纸条翻了一遍,捻出了几个会统算的伙计出来,道:“这年头会统算的难得。你们这纸上虽写了愿意出银,但我是个惜才的人。”
她看向梁老五:“梁叔,劳你拿把大算盘来,我测测他们的本事。若是本事够,这股我一分钱不要,白送他们。”
不一会,足足有八米长的算盘就取来了。这是晋商发明的玩意儿,能供一群伙计各算各的账。
昭昭翻开一旁的账本,上面正是货仓近期的盈收,以及各类大宗货物的价格起伏。数字记录得密密麻麻,昭昭疑心有假,便借机验证。
只听她念了十几个数字,大算盘前的伙计们将珠子打得噼里啪啦,争先恐后地喊出自己算得的数字。
昭昭连验了十几行账目,都查不出问题。小多猜到她在找什么,忙从怀里掏出一本旧兮兮的账册递上去。
竟是两年前的。
昭昭翻开,见里面有多处删改,显然是被人动过手脚的。她先是念了一遍两年前的旧账,又念了近两年的新账,竟有几处对不上的地方。
“梁叔。”昭昭装作懵懂的样子,问道:“这两年的账都是你管的?”
梁老五瞟了一眼江生,冷哼道:“姑娘,你若查出前面的账有不对,大可问我。可这两年的账都不是我管的,要问就问江管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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