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 构陷太子

  王忠嗣九岁入东宫,与太子李亨朝夕相伴。春日策马游猎,秋夜秉烛论道,二十余载情谊,早已超越君臣之分。

  虽非血亲,却比手足更亲。

  原本王忠嗣下狱一事与太子并无瓜葛,可吉温此言一出,犹如一把利刃,硬生生将二人捆绑在一起。

  王忠嗣身兼四镇节度使,手握大唐半壁精锐,这份殊荣,开国以来独此一人。

  荣耀背后,却是无数双嫉恨的眼睛。

  即便李隆基再信任这位义子,面对如此重兵,也不得不心生警惕。这关乎的,是整个天下的安危。

  这不是圣明与否的问题,而是帝王的本能。

  吉温的话像惊雷炸响朝堂。李隆基瞳孔骤缩,冕旒下的面容阴晴不定。

  “吉温!休得胡言!”一位老臣须发皆张,“太子仁孝,朝野共鉴!”

  “请陛下明鉴!”太子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列。

  殿中顿时剑拔弩张。李隆基抬手止住喧哗,沉声道:“证据何在?”

  吉温从容自袖中取出一封密信。

  高力士快步上前,狠狠瞪了吉温一眼。这位侍奉三朝的老宦官,是看着太子长大的。若非在朝堂之上,他定要让这搬弄是非的小人好看。

  李隆基展信细阅,突然龙躯一震,眼中怒火喷薄而出:“传太子!”

  群臣悚然变色,究竟是何等证据,竟让天子震怒至此?须知李隆基素来沉稳,若非铁证如山,断不会如此失态。

  “陛下”!

  白发苍苍的陈玄礼踏前一步,声若洪钟:“太子仁孝恭谨,素无逾矩之举,还望陛下明察!”

  这位东宫旧臣须发皆颤,当年他亲手抱过年幼的李亨,如今见太子蒙冤,岂能坐视?也正是这份情谊,后来在马嵬驿之变时,才让陈玄礼毅然站在了太子一边。

  “老奴斗胆!”高力士突然跪伏在地,以头触阶:“太子对陛下赤胆忠心,天地可鉴!陛下难道忘了......三庶人之祸的教训吗?”

  此言一出,满朝哗然!

  “三庶人”三个字犹如利刃,直刺李隆基心中最痛的伤疤。当年他一日杀三子的惨剧,至今仍是宫闱禁忌。

  “放肆!”

  李隆基猛然从龙椅上弹起,冕旒珠玉剧烈晃动。

  他双目赤红,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高力士。这个侍奉他四十余年的老奴,此刻在他眼中竟似仇寇,殿中空气仿佛凝固,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。

  “陛下...老奴...”高力士伏地颤抖,冷汗浸透了朝服。他深知自己触犯了帝王逆鳞,此刻在李隆基骇人的威压下,竟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。

  “陛下明鉴!”李林甫适时上前,“此事只需召太子一问,自然水落石出。”

  这位当朝宰相面带和煦笑容,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。正是他暗中指使吉温构陷太子,此刻却来扮演和事佬,这般手段,不愧“口蜜腹剑”之名。

  李隆基胸膛剧烈起伏,冕旒垂珠叮当作响。经李林甫这一打岔,他强压怒火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传太子!”

  太子乃国之储君,如今竟要如犯人般上殿对质,其中羞辱之意不言而喻。陈玄礼握剑的手青筋暴起,高力士更是面如死灰,却都不敢再进一言。

  朝堂之上,空气凝固如铅。群臣屏息垂首,只闻彼此心跳之声。

  不多时,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一个未老先衰的中年男子仓皇入殿,正是太子李亨。

  年仅三十五岁的他,已是鬓角斑白,额顶微秃,憔悴得如同五旬老叟。这般模样,全是这些年被李林甫明里暗里打压所致。

  当年李林甫与武惠妃沆瀣一气,精心策划废黜太子李瑛,欲立寿王为储。

  岂料天意弄人,李隆基竟立了忠厚的李亨为太子。这一着,让权倾朝野的李林甫如芒在背。

  以李林甫睚眦必报的性子,岂能容忍这个“不合心意”的储君?他深知,一旦李亨登基,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。

  于是,一场针对太子的持久迫害就此展开。

  这些年来,李林甫编织的罗网从未停歇,他指使党羽罗织罪名,接连两次逼迫李亨休弃心爱妃嫔以自保。

  在这般日夜煎熬下,年仅三十五岁的太子,竟已鬓发斑白,形销骨立,活像个垂暮老者。

  “儿臣...叩见父皇。”李亨颤巍巍地跪伏在地,声音细若游丝。

  李隆基本欲厉声呵斥,可看到儿子这副未老先衰的模样,心头不由一软。他放缓语气道:“太子,王忠嗣与你自幼交好,可曾与你说过什么?”

  殿中空气骤然凝滞。李亨浑身一颤,慌忙否认:“回父皇,从未有过...”

  “当真没有?”李隆基目光如电,似要洞穿人心。那锐利的眼神,让李亨如芒在背,仿佛被剥光了示众一般。

  “确...确实没有...”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弱,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。

  “混账!”李隆基勃然大怒,将奏本狠狠掷于地上。

  他既恼太子的懦弱,更恨其不成器,这哪里还有半点帝王气象?

  李亨颤抖着拾起奏本,才看了几行便面如死灰,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重重跪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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