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粉饰下的暗涌

  晋阳的信如同淬毒的冰锥,刺破了石洲短暂的虚假欢愉。顾远强忍着胸腔内翻腾的怒火与屈辱,如同吞下最恶心的腐肉,开始捏着鼻子操办那场强加于他的婚礼。

  “墨罕,金先生。”顾远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,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务,“婚礼,按最高规格办。场面要‘盛大’,要‘喜庆’,要‘轰动’全城!规格…就参照当初我迎娶清洛时的规制,甚至…可以更铺张一些!”

  此言一出,墨罕和金先生何佳俊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。参照迎娶夫人时的规制?这无异于在乔清洛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!还要更铺张?这是何等的讽刺与屈辱!

  顾远无视他们脸上的难色,继续下达着冰冷的指令:“周德威信中提及苏婉娘父母?哼!既然他们要面子,那就给足面子!派人‘盛情’邀请他们前来石洲观礼!告诉他们,我顾远,会按照汉家礼法,亲自奉茶!” 他刻意加重了“盛情”和“亲自奉茶”几个字,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。这表面功夫,是做给李存勖看的,也是麻痹周德威的毒药。他要用这极致的“恭顺”和“感激”,掩盖皮囊下沸腾的杀机。

  “李嗣源、石敬瑭的住处,安排在内城最好的‘澄心苑’,紧邻我的府邸。护卫要‘周密’——用赤磷卫最‘精锐’的人手,二十四时辰‘保护’!他们的饮食起居,务必‘无微不至’,让他们感受到我石洲的‘热情好客’和‘对晋王殿下的无限忠诚’!” 顾远的话语里充满了反讽。所谓的“保护”,实则是最高级别的监视与软禁。

  “属下…明白!”墨罕和金先生艰难地领命,深知这每一个安排背后都浸透着顾远的血泪。他们立刻行动起来,石洲城这台巨大的机器,在顾远意志的强行驱动下,开始为一场主人并不情愿的婚礼疯狂运转。库房里的金银、绸缎、珍玩如同流水般支出,商会庞大的资源被调动起来,全城最好的工匠、乐师、厨子被集中征调,街道被打扫得纤尘不染,处处张灯结彩,营造出一种比庆祝史迦生子时更加奢靡浮华的喜庆氛围。

  而这场婚礼的另一位主角——乔清洛,则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。最初的崩溃和委屈之后,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理解顾远的无奈,理解他所承受的巨大压力。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在晋阳被李存勖和周德威逼迫时的屈辱与愤怒。然而,理解不等于不痛。那份被强行塞入她婚姻的异物感,那份对自己地位的威胁感,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。

  她没有再哭闹,也没有去找顾远争吵。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儿子顾??身上。她亲自给儿子喂饭、穿衣、讲故事,抱着他在庭院里散步,看着小家伙跌跌撞撞地学走路,咿咿呀呀地喊着“娘亲”、“爹爹”。只有在儿子纯真的笑容和依赖中,她才能暂时忘却心头的阴霾。

  但乔清洛终究不是只会逆来顺受的柔弱花朵。她骨子里有着商贾之女的精明和属于顾远妻子的骄傲。她开始用自己的方式,无声地宣示主权,进行着属于她的“战争”。

  她命人将自己的正院重新装潢。没有大动干戈,却处处透着心思。廊下换上了更名贵的纱帘,庭院里移栽了清洛最喜欢的珍品兰花,房内的陈设也悄悄换了一批,都是她精心挑选、价值不菲又雅致非常的物件。每一处细节,都在无声地彰显着女主人的品味、地位和顾远对她的宠爱。

  同时,她也“贴心”地为即将到来的苏婉娘安排住处。选的是离正院不远的一处精致小院“听雨轩”。她亲自过问布置,要求“务必雅致舒适”。然而,“听雨轩”的雅致,与正院的雍容华贵相比,高下立判。里面的陈设虽好,却都是些中规中矩、缺乏独特匠心的物件,透着一股刻意的“客气”和疏离。乔清洛甚至在挑选服侍苏婉娘的丫鬟时,都“不经意”地暗示:要选老实本分、话不多的。这些小动作,无不透露出她内心深处的不甘和戒备——她要让那个即将到来的女人明白,谁才是这个府邸真正的女主人,谁才是顾远心尖上的人。

  顾远每日依旧会抽空回来陪伴她和儿子。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乔清洛这些小心思。看着她明明心里委屈得要命,却还要强撑着“大度”安排,暗地里较劲的样子,顾远心中又是心疼,又觉得有些可爱。这带着点小女儿家嫉妒心的清洛,反而让他看到了她鲜活真实的一面,冲淡了几分心中的阴郁。

  一日午后,顾远处理完外面那些令人作呕的事务,回到府中,正看见乔清洛指挥着丫鬟在廊下悬挂新做的、绣着并蒂莲的纱帘。阳光透过薄纱,在她身上投下朦胧的光影,她微微仰着头,神情专注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。

  顾远走过去,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,下巴抵在她发顶,低笑着打趣:“我的小坏蛋,又在折腾什么呢?这帘子挂得…嗯,是比之前那素色的好看,衬得我家清洛人比花娇。”

  小主,

  乔清洛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身子一僵,随即耳根微红,嗔道:“谁…谁是小坏蛋!我…我就是觉得之前那帘子旧了,换换新气象…” 她声音越说越小。

  “哦?只是换新气象?”顾远轻笑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,“我怎么瞧着…像是要跟谁较劲呢?嗯?”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。

  乔清洛的脸更红了,想挣脱他的怀抱:“你…你胡说!我才没有!”

  “没有就好。”顾远收紧手臂,不让她逃开,声音带着宠溺和一丝怂恿,“不过嘛…要我说,这院子还是不够气派。我顾远的正室夫人,住的地方就该是最好的!清洛,你要是觉得哪里不顺眼,尽管改!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!库房的钥匙在你手里,喜欢什么珍玩字画,尽管搬来!把咱这院子弄得跟天宫似的才好!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,我顾远的正宫夫人是谁!我左谷蠡王的正王妃是谁!这顾府谁才是真正的少奶奶!” 他这话半是安抚,半是真心。他就是要用这种近乎无底线的纵容,来弥补她所受的委屈,给她最大的安全感。

  乔清洛被他这番话哄得心头微甜,那点小心思被看穿又得到支持的羞恼也淡了。她转过身,靠在他怀里,闷闷地说:“谁稀罕跟人比这个…我就是…就是心里不舒服…”

  “我知道。”顾远轻吻她的额头,眼神温柔而怜惜,“委屈我的清洛了。放心,在我心里,没人能跟你比。永远都没有。” 他的话语真诚而有力。

  顾远的心细如发和精明,在安抚乔清洛上展现得淋漓尽致。他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情绪的低落点,或是用一个亲昵的小动作,或是一句看似随意的夸赞,或是一次无条件的支持,纵容她“奢侈”地装点自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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