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补。

  耿竞青始终陪着她,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多,因为梁又夏不想说话,有一个夜晚她再次再次意识到林佳佳再也不会跟她散步,旅游,打电话和视频了——想到这些的一瞬间,眼泪就流了下来。

  好像必须要再想几遍,很多遍,一千一万遍,她才能接受这件事。

  耿竞青似乎已经睡着,于是梁又夏忍住了声音,但只是短短几秒,她感觉到他伸手,轻轻擦去她的泪水。

  梁又夏瘦了很多,憔悴至极。是在八月底,王丽娜又哭又笑地告诉她:“《梦里的遐地》导演指名想再见你一面,她说她很为林佳佳遗憾。”

  梁又夏最终拿到了《梦里的遐地》的女主角色——在她出道以来最糟糕的时候。导演提醒,考虑封闭拍摄,时间可能会非常漫长。

  与此同时,耿竞青也并不好过。还有三个月,二零一八年就结束了,可长青的项目遭遇资金困难,咬牙推进的发行板块又遇意外,收益平平,徐耀的事牵涉太多太复杂,那笔巨额赔偿无法及时汇款。饶是一向乐观的罗业然,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:对赌协议宣告失败。

  又是在失败。

  又失败了。

  罗业然勉强安慰:“没事,等赔偿到了就有转机了,你当时对刀寒姚杜那么仗义,都记着呢。”

  他像忽然打了鸡血:“失败就失败!创业哪有一帆风顺的?等到时资金流通了,好好挑几个好的——安全的项目,不、不就能还完钱了?我相信你的眼光。”

  他这么说的时候,耿竞青接到一个制片人的邀约,让他重新出山,去演一个“大制作”古装剧,《卫秦传》。

  “真没理想追求。”跟耿竞青待久了,罗业然也有点自视清高的艺术病,“这圈子要是没点脸,来钱也真是够快的。”

  其实这段时间耿竞青根本不忙,但还是会来公司,某回他在整理电脑文件,看见了《我愿意》的改编指导书,顿了顿,点进去。好像那是上辈子的事了。其实如果严格追究,编剧里要加上耿竞青的名字,只是……都失败了不是么?

  他在座位上静坐,渐渐地感觉自己心跳加快,好像接通了电流一样,在麻痹中他甚至有点想笑,笑自己。把书翻到了扉页,整整十来分钟没有再往下,只是一直看着那句话,头脑中好像有无数个自己在对话,太多太吵太疯狂了,以至于他自己都插不进。等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,他的嘴角依旧翘着,进来的助理吓了一跳:“耿、耿总。”

  怎么了?他很不耐烦地吼了一声,接着才灵魂出窍一样,发现自己方才是那么诡异。

  耿竞青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书,他开始经常重新翻看,开始失眠。梁又夏的睡眠很轻很差了,但耿竞青比她更严重,常常睁眼到天亮,有一天原本应该在早上八点来公司的,可他分明醒着,却又迟了四十分钟才到,好像身体里有块铅。

  他想念梁又夏——明明梁又夏就在他身边,可他却加重地想她,想她好起来,想她笑,有一秒钟很卑鄙地想她忘记林佳佳。你为她伤心太久了以至于忘记我。耿竞青缩短了上班时间,总是早早回到家,那天他进门后,居然发现梁又夏来到了厨房,正在做饭。

  梁又夏听到声响,没抬头:“你好早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耿竞青从背后环住她,看见她在做意面,有些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,发现她的两颊红润了一点。

  “洗手啊,”她催他,“我装盘了。”

  是耿竞青贴在冰箱上的一道菜,两人都很会做了。

  餐桌的灯光是桔黄色的,渲染出一点温暖。梁又夏今晚难得话多,和他聊最近的电影,见她那么喜欢,耿竞青暗暗决定托关系尽早收碟——最好就这个周末,就和梁又夏一起看。

  想到这,耿竞青又想起去香港签约公司的事,犹豫了一下。这时梁又夏站起来,把盘子放到洗碗机里,机器发出不大不小的运转声。

  “……我拿到了《梦里的遐地》的角色,女主角。”她的声音在模糊的机器声中响起来。

  耿竞青怔忪,感觉自己僵硬了一下:“真的?什么时候?”

  “就昨天。”

  耿竞青站起来靠近她,半晌认真道:“太棒了,是好消息啊,那你现在在准备了么?”

  “嗯。”梁又夏转过身,微微抬头,看着他,好像深吸了一口气。

  “这次拍摄可能要持续很久,也会进行封闭训练,很辛苦也很宝贵的一个机会,你也知道的……不出意外的话,我过段时间就要飞到法国了。”她说,“还有,我打算暂时搬到西山那边。”

  说来好笑,这是她这么久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,耿竞青却犹如被当头一棒。

  “拍摄会有多久……过段时间是多久?”

  “下周六。”她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,接着说,“——两年。”

  耿竞青的呼吸开始加重,他感觉那阵麻痹又来了,那阵疯狂又来了。这时洗碗机完成了工作,于是就只剩下一片死寂。他竭力控制,靠回想先前几次争吵来提醒自己,终于问出口:“为什么要搬出去?”

  梁又夏没有动弹,一直直视着他:“就是想一个人住一下,想静一静,想好好琢磨剧本。还有,西山那边离梁子杰近,我有点担心他……”

  耿竞青无法控制那股恐慌,霍然打断:

  “你是不是想躲我?”

  梁又夏的睫毛开始颤抖,但还是没移开目光,有一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
  她说:“可能是吧。”

  耿竞青喉结一滚,感觉心口五脏都在刺痛,像被插了一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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