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青铜蝶

  自定亲宴上那惊天一晕后,阿楚和晏辰的日子就变得诡异。

  晏府偏院的药庐近来总飘出怪味。

  不是阿楚惯常捣的陈皮苍术香。

  也不是晏辰书房里沉水香混着墨汁的清冽。

  那味道像三伏天晒化的蜜蜡,裹着铁锈与某种腐朽草木的腥甜。

  每当暮色四合,这味道便从后院那棵老槐树根部渗出,沾得青苔都泛着诡异的铜绿色。

  “陈婶,您瞧这苔藓。”阿楚蹲在槐树下,指尖戳了戳块巴掌大的绿绒。

  那东西竟像活物般蠕动了下,渗出滴暗金色的黏液。

  她袖口还沾着早间碾的槐花泥,粗布褂子补丁处凝着干涸的药渍。

  这副身子总让她下意识想抖落什么,偏偏指甲缝里还卡着半片槐花瓣。

  陈婶端着药杵路过,木杵上沾着深褐色药渣。

  “瞅啥呢?快去把昨天晒的蜈蚣收了,别让猫叼走。”

  蜈蚣在竹匾里蜷成暗红小圈。

  阿楚刚伸手,就见一只巴掌大的蝴蝶从槐树叶间旋落。

  那蝶翅泛着古旧青铜器的冷光,脉络竟似商周鼎纹。

  翅膀扇动时洒下细密的金粉,落在竹匾边缘的蜈蚣身上。

  那几条僵死的蜈蚣忽然抽搐起来,节肢舒展开,竟顺着金粉爬向蝴蝶,如同朝圣的信徒。

  “呀!”阿楚惊得后退半步,撞翻了身后的药碾子。

  “哐当”巨响惊飞了青铜蝶。

  它振翅掠向月洞门,恰好撞上提着凉糕进来的晏辰。

  晏辰身着月白襕衫,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。

  他本是晏府嫡子,此刻却对药庐怪味视若无睹,甚至熟稔地避开地上的药渣,将食盒递给阿楚。

  “今日糖糕换了槐花馅,尝尝。”

  他指尖擦过阿楚手背时,两人同时一颤。

  阿楚记得这触感。

  在定亲宴晕倒前,晏辰也曾这样替她擦去脸颊的槐花泥,掌心温度透过粗布传来,带着让她心悸的熟悉感。

  而晏辰看着阿楚指尖那片未摘净的槐花瓣,脑中忽然闪过自己蹲在槐树下,用簪子将花瓣小心翼翼嵌进粗布衣角的画面。

  那是属于阿楚的记忆,却像自己亲身经历般清晰。

  “蝴蝶……”阿楚指着月洞门方向,“刚才有只青铜蝶,让蜈蚣活过来了!”

  晏辰挑眉。

  他自幼饱读诗书,从未信过怪力乱神,可自从与阿楚互换身体的疑云浮现,诸多怪事便接踵而至。

  他俯身查看竹匾里的蜈蚣,那些虫豸已恢复僵死状,只是足尖残留着星星点点的金粉。

  “去前院看看。”晏辰拉起阿楚的手。

  他的手掌温热干燥,阿楚的手心却总带着药汁的湿凉。

  两人穿过九曲回廊时,晏辰瞥见假山石缝里卡着半片青铜鳞粉,色泽与那蝴蝶如出一辙。

  前院正闹哄哄。

  管家张伯举着灯笼,照在垂花门旁的老榆树上。

  树干离地三尺处嵌着枚青铜令牌,牌面刻着只展翅玄鸟,鸟喙处衔着颗滴溜溜转的金珠。

  珠子周围爬满细小的裂纹,像随时会炸开的琉璃。

  “这是……”张伯声音发颤,“昨儿夜里还没有!”

  晏辰凑近观察。

  令牌边缘刻着细密的篆字,内容却颠三倒四,仿佛孩童信手涂鸦。

  阿楚踮脚望去,忽然指着某行字低呼:“这是……‘槐根三叩,青铜门启’?”

  她认得这些字。

  在阿楚的记忆里,药铺后堂的旧医书里夹着张残破符咒,上面就有相似的笔迹。

  晏辰指尖拂过令牌,那金珠突然剧烈震颤,裂纹中渗出与槐树下相同的蜜蜡腥甜。

  他猛地后退半步,袖中滑落枚玉佩——正是定亲时他给阿楚的那枚。

  此刻玉佩表面竟浮现出与令牌相同的玄鸟纹路。

  “公子!”张伯突然惊叫,“您瞧那珠子!”

  金珠“啪”地碎裂,溅出的金粉在榆树上聚成一道门形光痕。

  光痕内影影绰绰,似有古老的殿宇飞檐,还有隐约的钟磬声传来。

  青铜蝶从光痕中振翅飞出,停在阿楚肩头。

  翅膀扇动间,她袖中突然掉出件东西——是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钥匙,钥匙柄竟雕成玄鸟形状。

  晏辰瞳孔骤缩。

  他想起自己书房暗格里藏着的半卷残页,上面画着相似的玄鸟令牌,旁边注着“时空裂隙,唯血脉与信物可启”。

  而那残页的纸纹,与阿楚记忆里那本旧医书如出一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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