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楼梦中梦
窗外的竹影晃得有些诡异,阿楚捂着发疼的额角坐起身,锦被滑落时露出的手腕细得像随时会折断。
这不是她的身体。
雕花梨木桌上放着半盏冷透的药茶,褐色药汁表面结了层膜,散发着苦到入心的气味。
“姑娘醒了?”绿衣丫鬟端着水盆进来,见她睁眼便喜上眉梢,“紫鹃这就去告诉老太太和二奶奶。”
紫鹃?
阿楚喉头哽了哽,看着丫鬟转身时晃动的双丫髻,脑子里突然炸开无数纷乱的画面——林如海病逝,孤女投亲,荣国府,还有一个总爱往她跟前凑的呆气公子。
她竟成了书里那个哭哭啼啼最后把自己作死的林黛玉?
正发怔时,门“哐当”一声被撞开,一个穿着大红撒花袄子的少年跌跌撞撞冲进来,墨玉般的发用根玉簪松松挽着,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稚气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阿楚的心猛地一沉。
这张脸,分明是晏辰那个混蛋。
少年冲到床前,一把攥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“你也来了?”他声音发颤,眼底翻涌着震惊、狂喜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阿楚甩开他的手,往床里缩了缩,警惕地盯着他:“别碰我,谁知道你是不是哪个平行世界的冒牌货。”
少年被她怼得一噎,随即垮下脸来,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繁复的锦缎袍子,语气里满是无奈:“我要是冒牌货,能穿着这身走路都费劲的戏服来找你?”
他说着往四周扫了一圈,目光在墙上挂着的那幅《秋窗风雨夕》上顿了顿,嘴角抽了抽:“还真是潇湘馆,连装饰都跟‘剧本’里一模一样。”
“剧本?”阿楚挑眉,“你也看过?”
“不然呢?”晏辰往椅子上一坐,姿势随意得差点把那精致的绣墩压垮,“上回在图书馆借的那本《红楼梦》,你非说林黛玉太傻,贾宝玉是中央空调,忘了?”
阿楚没说话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锦被上的缠枝纹。
她当然记得,那天两人还为了“宝黛是不是真爱”吵了一架,最后不欢而散。
谁能想到再次见面,竟是在这样荒唐的境地。
“所以,”阿楚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,“我们现在是要按照剧情走,最后一个病死,一个出家?”
晏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站起来:“放什么屁!我才不当和尚,你也不准死。”
他的声音太大,门外传来紫鹃的询问:“姑娘,宝二爷,可是出了什么事?”
晏辰立刻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,对着门外扬声道:“没事没事,我跟林妹妹说笑话呢。”
等脚步声远了,他才压低声音,凑到阿楚床边:“听着,从现在起,我们就是林黛玉和贾宝玉,但也不是他们。”
阿楚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,那是属于晏辰的,带着点狡黠和闯劲的光,和记忆里那个优柔寡断的贾宝玉判若两人。
“你的意思是?”
“反套路。”晏辰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,“他们让我们哭,我们就笑;他们让我们病,我们就蹦跶;他们想让我们分开,我们偏要——”
“闭嘴。”阿楚红了脸,抓起枕边的一本书就朝他扔过去,“胡说八道什么。”
晏辰轻松接住,见是本《南华经》,随手翻了两页,又扔回来:“你还真看这个?不怕越看越丧?”
“总比看你强。”阿楚别过脸,看向窗外,“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,行事得小心,别被当成疯子。”
晏辰挠了挠头,这才收起玩笑的神色:“我知道,但也不能坐以待毙。你想啊,原着里林黛玉是怎么死的?忧思过度,加上身体弱。贾宝玉呢?看透红尘,遁入空门。”
他走到床边,认真地看着阿楚:“我们不能走他们的老路。”
阿楚沉默了。
她当然不想死,更不想看着眼前这个人最后变成青灯古佛伴一生。
只是,这荣国府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,里面的每个人都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他们两个外来者,真的能挣脱吗?
“先从哪开始?”阿楚问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。
晏辰眼睛一亮:“第一步,养好你的身体。”
他说着,拿起桌上那碗冷掉的药,皱眉闻了闻:“这玩意儿一看就苦得要命,说不定还有副作用,以后别喝了。”
“那怎么行?”阿楚吓了一跳,“太医开的药,不喝会被怀疑的。”
“笨。”晏辰敲了敲她的额头,“不会偷偷倒掉?或者找借口说喝了不舒服,让他们换方子?”
阿楚捂着额头瞪他:“你当这是现代呢?说换就换?”
“试试嘛。”晏辰笑得无赖,“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按原剧情走,我们还有什么可输的?”
他的话像一颗石子,在阿楚心里漾开圈圈涟漪。
是啊,还有什么可输的。
就在这时,外面传来一阵喧哗,夹杂着丫鬟的惊呼和婆子的呵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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