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思恩

  “匹夫而为百世师,一言而为天下法。”

  李步蟾非常自信地看着石安之,大声说道。

  这两句来自苏轼的《潮州韩文公庙碑》,一字未易,但他没有半点搬运工的羞愧之色。

  因为这不是搞原创,而是破题。

  什么是“子”?

  匹夫而为百世师,这就是“子”。

  什么是“曰”?

  一言而为天下法,这才是“曰”。

  这个破题,从时间与空间两个纬度,将"子曰"之圣人之言,锻成永恒,尊题之余,还维护了儒家道统,浑然天成。

  “妙哉!”

  石安之拍案而起,接着出第二题,“乡人皆好之!”

  这个题目出自《论语》的“子路”篇,李步蟾只是稍作思索,便信口而出,"稽之于众,而好恶之公可见矣。"

  这个破题没有之前惊艳,但也是深得要领,"乡人皆好"本是一种舆情,但李步蟾不去评价舆情,而是展开,转为对公论的探讨,局面为之一阔。

  而且,其中还隐含"众口一词未必是贤"的深意,还埋下"不如其善者好之"的伏笔。

  “不错!”

  石安之抖擞精神,接着再来,“大学之道!”

  这又是大而化之的题,很不好破,不过李步蟾今日如有神助,脑中一片清明,只是思考了一阵,便稳稳地破了开来。

  “道有大而必由者,学其的矣。"

  这个破题自有妙处,“的”者,箭靶也,一个“的”字,就将大学之道的概念具象化,同时还暗合了朱熹讲的"明德新民止于至善"。

  李步蟾连过三关,石安之老怀大慰,“行了,你的破题可以出师了,之后就是文法打磨了!”

  不到半年时间,能到这个程度,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,厚积薄发。

  蔡氏从外面进来,手上拿着一封信函,脸上有些怪异,隐隐有泪痕,却又稍带喜悦之色。

  “怎么了?”

  石安之起身相问,蔡氏将信函递给他,“刚才驿丞送来的,砖儿来信了!”

  “砖儿的信?”

  石安之接了过去,“啪啪”两下展开,“瞧你这神色,他说啥了?”

  “砖儿”就是他们的儿子石遇,蔡氏在生他之时有些不巧,正在如厕,一时慌张磕在砖头上,额头还留下一个淡淡的疤痕,故而取了这个小名。

  据说当时还准备给他取名为“厕仔”,不过小砖儿哭得厉害,总算没有套上这个恐怖如斯的小名。

  说起来,“砖儿”这个小名也算不错了,比起司马相如的“犬子”,李从珂的“阿三”,王安石的“獾郎”,高拔的“秃头”什么的,要强了太多。

  石遇的信挺长,半晌之后,石安之方从信笺上抬起头来,脸上的表情也与石夫人一般无二。

  李步蟾不是外人,也拿过来看了一遍,难怪老两口神色莫名,原来是石遇授官了。

  说起来石遇也是个读书种子,二十岁就乡试中举,然而之后会试不中,就按照朝廷定规,入国子监读书。

  落第举子入国子监读书,这是洪武以来的定规,“下第举人,不分廪膳、增广、儒士、军生、吏员,中式俱送监读书”。

  不过由于在监读书艰苦,各地举子大多找借口回籍,鲜有谨守规定者。

  去年再试,石遇依旧不中,他不愿蹉跎下去,便向吏部递交了铨选的申请。

  大明的“举监拣选”,是难得有好去处的,在通过吏部考核之后,授的官儿一般都是地方佐贰官或者教职学官,像后来万历朝的首辅沈一贯,原本就是举监,通过拣选授的官儿,便是从八品的南京国子监博士。

  当然也有运气爆棚的,像正统五年,国子监生江西举人杨谌,便拣选授了福建邵武府推官。

  石遇这次似乎就是运气爆棚了。

  他不但很快就通过了拣选,所授之官比一府推官还要强上一丝,是一县正堂。

  不过这个县比较特殊,是广西布政司庆远府的思恩县。

  这个地方原本实行羁縻,由土官自治,直到弘治十七年,朝廷才派了流官直接治理。

  从弘治十七年到如今的嘉靖三年,二十年过去,倒有十年没有知县。

  吏部下了任命,也少有人愿意去,去了也少有人呆得下来。

  石遇接到任命,二话不说,已经动身了。

  这次的拣选,很是诡异,透过薄薄的两页信纸,李步蟾隐隐能够闻到一股恶意,却又不知恶意从何而来。

  思恩县是广西什么地方,他在后世没有听说,但是改土归流不久的地方是什么德性,这里的三人,都是心知肚明。

  “兄长除了七品正堂,这是大好事,可喜可贺!”

  石安之夫妇心系儿子,相顾无言,李步蟾转了转眼睛,笑道,“如今义父为知县,兄长亦为知县,国朝能传此佳话者,也就是苏州况太守父子了,兄长

上一章目录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