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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再来一次。”
两边的楼房是苦闷的秋山,中间窄窄的街路则成蜿蜒小河,林子珺吊着威亚,鸟似的来回跳了好几遍。
闻言, 林子珺没说什么, 独自体味失重状态,脸朝向天空, 早已布满痛楚,表演非常细腻。
这一回,她跳得很决然,下坠速度也极快,梁又夏的心都停了一停,就好像真的目睹了一个人的死亡。
良久,徐永君看了看天色,拍板:“准备下一场。”
接着便涌进一大拨群演。那边正在调度,梁又夏把着剧本出神……西西是在定好的复诊日跳楼的,那天陶雨依约而来,却发现附近的邻居围着什么。她穿过他们,亲眼看见了西西的死状。
这是情绪爆发的一段戏,然而剧本里却只有寥寥数语,徐永君也没有过多指示。
林子珺早早就躺好,头贴着冰凉肮脏的地板,渗出血迹。周边尚是人来人往,她一个人躺在那儿,这一幕让梁又夏感到很恐怖。
约莫半个钟头,徐永君看着她,只说:
“来吧。”
“Action。”
可来回拍了一个小时,梁又夏都在刚开始就被喊咔,她觉得自己很……愤怒。是的,不是震惊和伤心,就是愤怒。梁又夏逐渐察觉到是哪里不对,她先入为主,知道西西身上发生了什么,因此和戏里的陶雨错调了。
耿竞青一言不发,只是一直看着她,目光很深。
不知道是第几次“咔”。
“……调整一下。”她开口,“我缓一下。”
徐永君干脆道:“好。”
足足过了快四十分钟,才重新开拍。
陶雨跪了下来,不是猛地一跪,反而非常犹豫。梁又夏伸手翻过西西,当看清她的脸时,眼睛几不可感地眨动,她有点僵硬地抬起头,看着身后的人群。
这世界上,很多黑暗她都见过,死却离她很远。可如今,死亡变得如此直观具象。梁又夏舔了舔嘴唇,又推了一把西西,好久才伸出双臂捧起她——几乎是在碰到她肩膀的瞬间她就哭了,她自己都不知道。
“……咔。”
然而,林子珺也同时哭了起来,反手抱住了梁又夏,是那种非常非常委屈的哭声。梁又夏抱着她的头,也不住地流泪。
两人不知这样哭了多久,半晌,林子珺哑声道歉。徐永君摆了摆手,没有发表任何评论:“收拾一下。”
梁又夏闭着眼睛,让自己维持着方才的情绪。
之后几次都是完整拍完,但徐永君还是要求重来。
她的泪水几近流干,天色彻底昏暗前的最后那遍,梁又夏已经是泣不成声,身心完全沉浸在了悲伤之中,就好像真的失去了一个朋友。
“咔!”
小刘赶紧上前抱起她,脸上显然有些心疼,抓着纸巾哄了一会儿,感觉她似乎平静了些,才起身去安排别的事。
梁又夏坐在凳子上,羽绒服的帽子盖住头,全脸都是通红的。声音是止住了,然而心里就仿佛被生生挖出一大块,悸闷不止,仍止不住泪水。
忽然,有人站到了她面前。
梁又夏吸了吸鼻子,抬起脸,有点错愕。
耿竞青不知看了她多久,久到,连目光也带上陈旧的味道。他默默低着头,蓦地伸出手指,似乎想拭去她眼角的泪水。
“……”
心一瞬鼓噪。
她屏住气息,有那么一刻希望他的手真的抚了上来,希望他能说些什么。
可耿竞青停了一瞬,还是撤开了手,那种温暖,那种即使不妥她也想要的温暖远离了她。
两人沉默许久,耿竞青移开了视线,只低声道:
“车来了。”
说完,转身走开。
很快,小刘就过来领她下戏。驶过寂寥马路,独自走进楼房,梁又夏整个人像熄灭了一般,冬天的衣服太厚,显得她越发消瘦、单薄、不堪一击。
灯泡光黄晕晕的,显得柔暖。
梁又夏定在屋前,不知怎么,居然有一股想要继续上楼的冲动。
可她滞了片刻,还是转身进屋。
什么都不做,倒在床上,带着疲惫和伤心昏睡过去。屋内没有一丝声响,冬夜拉开帷幕,漆黑而深远,唯有几颗白星乍现。
睡着睡着,梁又夏额头发烫,眉头微蹙着,脸庞越来越红。
外面,夜色渐浅,风呜呜地吹。
里面,凌晨五点的闹钟响起,又结束。
“怎么还没来?”
小刘在副驾驶上看着手机,对司机说:“我上去看一下。”
或许是昨天情绪消耗太大,所以今早累过去了?小刘在心底琢磨,仍在不断给她打电话,正想着,头顶突然出现一道影子。
初冬清晨,天一点也不明亮,耿竞青的脸在灰暗的楼道中却很抓眼,更别提还带着通身的起床气。小刘连忙道歉:“不好意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然而他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