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厢记中记



  他忽然笑了。

  晏辰啊晏辰,你终究还是成了话本里为情所困的痴儿。

  崔莺莺在密林里跑了整整三日。

  脚上的绣花鞋磨破了底,露出的脚趾被石子划得鲜血淋漓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
  怀里的槐花瓣被汗水浸湿,散发出淡淡的霉味,像极了药铺里被雨水打湿的药材。

  她不敢走大路,只能沿着溪流往南。

  夜里躲在树洞或岩缝里,听着狼嚎声裹着晚风掠过树梢,总想起药铺里梁上的麻雀——那时觉得聒噪,此刻却成了最安稳的念想。

  第四日清晨,她在溪边洗脸,看见水里映出的人影时,吓了一跳。

  那是张苍白浮肿的脸,嘴唇干裂起皮,鬓边沾着草屑,活像个逃难的乞丐。

  这就是崔莺莺吗?

  那个养在深闺、连花都舍不得掐的相府千金。

  她忽然想起张生的话,往怀里摸去。

  那半袋槐花瓣还在,只是潮得能拧出水。

  溪边的石头上,不知何时停了只麻雀,歪着头看她,像极了药铺梁上那只被药杵惊飞的鸟儿。

  崔莺莺对着麻雀笑了笑,刚要说话,却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。

  她慌忙躲进芦苇丛,只露出双眼睛往外瞧。

  几个穿着官服的人骑马经过,腰间挂着腰牌,上面刻着“洛阳府”三个字。

  “听说了吗?崔相府的小姐跳河了。”

  “可不是嘛,为了那个穷书生,竟寻了短见。”

  “可惜了,听说郑尚书家的彩礼都送过去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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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马蹄声渐渐远去,崔莺莺却僵在芦苇丛里,浑身冰冷。

  跳河了?

  他们说的是谁?

  风拂过芦苇,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谁在耳边哭泣。

  她忽然想起张生推开她时的眼神,那样决绝,那样……像在告别。

  不。

  他不会让她死的。

  他说过,要去长安找陈记药铺。

  崔莺莺攥紧怀里的槐花瓣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疼得眼泪直流。

  可她不能哭。

  她要去长安。

  找到陈婶,等张生。

  她扶着芦苇站起来,刚走两步,忽然眼前一黑,栽倒在溪边。

  失去意识前,她看见双皂靴停在眼前,靴底沾着泥,绣着精致的云纹。

  是崔府的人。

  张生在破庙里醒来时,闻到的是霉味和血腥味。

  后背的伤口被人简单包扎过,缠着块发黑的布条,比陈婶的药布还要粗糙。

  他挣扎着坐起,看见火堆旁坐着个穿灰袍的老道,正用树枝拨弄火炭,烤着只焦黑的野兔。

  “醒了?”老道头也不抬,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。

  张生摸了摸怀里,那片石臼碎片还在,只是被血浸透了。

  “是道长救了我?”

  老道“嗯”了一声,将烤兔往他面前推了推:“吃吧,看你饿得快啃树皮了。”

  烤兔的焦糊味混着血腥味,让张生胃里一阵翻搅。

  他想起晏府厨子做的鲱鱼烧麦,那时觉得是世间最难吃的东西,此刻却觉得那味道竟有些怀念。

  “不吃?”老道挑眉,“还是嫌弃老道的手艺?”

  张生摇摇头,撕下条兔腿,闭着眼往嘴里塞。

  肉硬得像木头,带着股土腥味,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。

  不吃,怎么去长安?

  怎么找她?

  “你要去长安?”老道忽然开口,眼神锐利得像把刀。

  张生动作一顿:“道长怎知?”

  老道笑了笑,指了指他怀里露出的半角书卷:“那是长安贡院的藏本,寻常书生可拿不到。”

  张生低头看了看,才发现怀里的《春秋》不知何时露了出来。

  这是他从普救寺带出来的,原想路上温习,却忘了这茬。

  “我去赶考。”他含糊道。

  老道却摇了摇头,往火堆里添了根柴:“我看你不是为了功名,是为了人。”

  张生的心猛地一沉。

  老道拿起根树枝,在地上画了个圈:“世间事,皆有定数。就像这戏文,唱到哪出,自有安排。”

  “我不信。”张生攥紧拳头,指节泛白,“我命由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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